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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登录|红军树
时间: 2023-05-05 16:29 浏览次数:
焦点平台注册报道: 也不知怎么了,尽管一家老老小小一睁眼就没完没了地苦做,照样穷得揭不开锅。喜忠想不通的时候,就倚靠在那棵树旁,对着大山放开嗓子,一顿狂吼。 村人见了

焦点平台注册报道:

也不知怎么了,尽管一家老老小小一睁眼就没完没了地苦做,照样穷得揭不开锅。喜忠想不通的时候,就倚靠在那棵树旁,对着大山放开嗓子,一顿狂吼。

村人见了直摇头:“石板栽花无根底,认命吧,你一个男娃子,不如攒点劲埋头做活,将来娶妻生子、自立门户,成天唱歌,成啥嘛!”

喜忠懒得搭理他们。在给东家放牛的路上,靠着那棵树吼上几声,哪怕曲不成曲歌不成歌,心里也畅快。

有天,山下突然过大兵,长长的队伍扛着枪,拉着几门小山炮,更多的人扛着大刀、长矛啥的。大兵几乎都是外地口音,穿着清一色的蓝不蓝灰不灰的粗布大褂,帽子上一枚用红布缝的五角星闪烁着,让人看着心生暖意。喜忠眼瞅着这支队伍沿着山道进了井冈山,没过些日子,又看到有些兵下山挑粮。有个中年人模样的带头,挑的担子比后面的兵们挑的还要沉,嘴里唱出的歌子欢快着呢。

喜忠听人家喊那人军长,更不明白了:军长,那得多大的官!怎么一点架子也没有?

喜忠的眼神和牛群的目光,开始追随这支挑粮的队伍。有时候,他们歇下担子,跟了一路的喜忠还分到了他们省下的一点干粮。那种干粮是炒熟的红米,与自家吃食差不多,极难下咽。喜忠跟在队伍后面学唱他们的歌子。一来二往,喜忠居然学会了几首。他一亮嗓子,那位军长夸奖他时的表情,像极了父亲高兴时的模样。焦点平台注册

印象中,父亲很少开笑脸,大年三十晚上也难得笑一次。大多时候,父亲只是摇头叹气。他不像那位军长有学问,军长随口而出的一番话,比唱的歌子还要好听,让人的心里暖暖的,什么“天下大同”“共产主义”,还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类,都是喜忠在东家做活这些年没有听过的稀奇话。

不过,喜忠也不自卑,自己虽是一个放牛娃,但天生一副好嗓子,要是跟军长和兵们比试嗓子,自己未必会落下风。

一旦嗓音洪亮起来,喜忠便无拘无束,甚至想着把东家的牛儿宰几头,炖一锅牛肉汤,好让一脸菜色的军长他们开个荤啥的。军长的脸色严峻了几分,他语重心长地说:“喜伢子,尽管我们‘打土豪,分田地’,但红军从根子上说是人民的军队,我们自有铁的纪律。有了纪律就能推翻‘三座大山’,人心齐,泰山移嘛!”

“纪律”是个什么?军长耐心地启发了一会儿,还引用了前些天教喜忠唱的那首歌。只是喜忠没上过学,脑子锈住了,半天只记住了最重要的一句规定:“三大纪律六项注意。”

因为这个规定里,有他认为特别好记的两项:上门板,捆铺草。

秋天一过,喜忠放牧的那些耕牛都被东家拉到田里抢种抢收。白天里的喜忠,有了好些时间自己打发。可是,喜忠的心跟着歌声飞了,时不时地,总想倚靠着那棵树唱上一段。歌声一起,说不定他又能遇见军长他们呢。焦点平台注册

那天,山下过的大兵里好多人成了伤兵,有几个躺在路旁呻吟,嘴里还唱着歌,仿佛歌声能止痛似的。

有个医生模样的人看见喜忠,便截住了他:“你不是那个喜伢子吗?朱军长可喜欢你了!能不能帮我们借扇门板?坡地不平坦,做手术不稳当,伤员要截肢,没门板不行啊!”

截肢,那就是锯手锯腿啊。喜忠还没缓过神来呢,他接过医生递来的几块铜板,转身跑进山里,借来了一扇门板。等到那扇门板上的血迹快要干掉的时候,怀揣的那几块铜板还热乎着……

后来,那支队伍悄然钻进了山里。喜忠一个放牛娃哪知道呢,大山深处的那场黄洋界保卫战打得异常惨烈。从这以后,仗越打越远,越打越惨烈。

喜忠更不知道,军长他们从井冈山转移出去之后,官方报纸时常刊登一些红军被“剿灭”的“捷报”,让人一时分不出真假。有消息灵通的人从城里得到消息,说那位姓朱的军长带着队伍一路往西南撤退了。

后来,井冈山的人才知道,朱军长和队伍的那次撤退,其实是战略转移,史书上称为“二万五千里长征”。

这些,喜忠自然是不知道的。当时的他,只记着那位像自己父亲一样的军长一脸慈祥地叮嘱:“我们为穷苦人打天下,流血牺牲算什么?很重要的一条是守纪律:守纪律的军队,得民心得天下。”焦点平台注册

对,咱都会唱军长教的歌了,当然得守纪律。当时喜忠只想快点赶回去,给老乡上门板:虽然军长没有答应让咱当红军,咱守一回纪律,将来也算是当过红军的人啦。

没想到的是,那扇门板一时上不回去。喜忠背回来时,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门轴那端折了一截。“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这两项,喜忠想起来了。他连忙递上医生给的几块铜板,但那个老乡根本不敢接:“喜伢子,你可把天捅了个窟窿。东家以后不会让你放牛了。小小年纪,哪来的胆子,居然通赤通共!”

“什么通这通那的,我不懂,我不管。人家说的句句是理,这么多天,我心里一直暖着呢。唉,你们不听,真是窝囊废,跟一只只瘟鸡般任人宰割。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的,一直在喝我们的血……”喜忠心里那个火啊。

东家真的不雇喜忠放牛了,喜忠只得进山打柴。

累了的时候,他就倚靠在那棵树旁,唱上几嗓子。自从认识了军长他们,他才知道: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欢乐的小鸟,才是心灵的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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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道这边刚一唱,就引来了几个黑洞洞的枪口。那几个陌生人,喜忠不认识。父亲叮嘱过他,路上见到“白狗子”,得绕道走,他们不是人,是会说人话的狗。焦点平台注册

不也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怎么让老百姓喊成“白狗子”?喜忠正纳闷,一声“犬吠”炸雷一般响起:“别唱了,再唱一句,老子崩了你这个共匪崽子!”

“就唱!就唱!自家的天,自家的地,我自编自唱,想唱就唱,犯了哪条?”倚靠在那棵树上的喜忠,仿佛看到天边的燎原之火正席卷而来,一时间,真不知道哪来的劲,他怒吼出的歌声如奔涌的潮头,冲得对方腿肚子一抖一抖的,差点站不稳了:

太阳出来一地红

穷人光景满眼红

铁心跟着朱毛红

星火燎原万山红

…………

“砰——”嘶哑的声音从其中一个黑洞洞的枪口逃窜出来,淡淡的青烟飘曳着,有了些蓝,还有了些红。

喜忠细细的身子滑向大地的时候,鲜血沿着树干流淌,染出了一地鲜红,历经多年,永不褪色。

后记

1956年的秋天,一位肩挂陆军少将军衔的将军奉命到井冈山一带调研卫生防疫工作时,突然间若有所思。

将军有个请求:能不能带他到喜忠牺牲的地方走一走?

这位从红军医生一路成长起来的将军,时任某大军区后勤部部长。

陪同人员里,有该县的地方志编写人员小陈。小陈向将军汇报了喜忠牺牲时的经过:“有关喜忠的事迹,我们新近搜集材料整理成文,眼下准备上报,正在走论证程序。”

将军的眼睛蒙眬了,语气低沉了许多:“我记得有这么个喜伢子,需要的话,我可以做证。1928年秋天那会儿,一场遭遇战过后,就是这个喜伢子,给我们扛来了一扇门板,多亏了这扇门板啊。实不相瞒,部队实在付不起租门板的钱,当年给他的那几块铜板,还是朱老总攒下的伙食尾子,交给我们医院以备急用的。那时候的井冈山四面环敌,几天吃不到一点盐味,苦啊!朱老总经常亲自下山挑粮。按供给规定,毛委员夜里办公可以点三根灯芯草,可是毛委员从来舍不得多用一根。”焦点平台注册

一行人来到喜忠当年倚靠的那棵树旁,如今的它几人伸开臂膀都抱不过来。树下的那圈土,几十年下来,依然红彤彤的。

“为了保护好这棵树,县里想征集树名。”小陈说。

“我们当地人早就叫惯了,把这棵树叫作红军树。”随行的一位村民脱口而出。忽地,四周重归寂静,风儿呜咽着,天地一时忘却了歌唱。

“可是,喜忠……他并没有参加过红军啊!”小陈的嗓音细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没承想,将军转过身来,朝这棵沉默无语的大树敬了一个军礼:“对,就叫红军树,我们的——红——军——树!”

【作者简介:程多宝,中国作协会员,专栏作家。曾在《解放军文艺》《北京文学》等纯文学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百余部,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海外文摘》等转载;收入《北京文学短篇小说年选》《安徽省文学年鉴》《新中国70年微小说精选》等多种选本丛书。著有150万字长篇纪实《二野劲旅》(合著)一部,小说集《流水的营盘》等;曾获《解放军文艺》双年奖、《橄榄绿》年度奖、延安文学奖、长征文艺奖、《啄木鸟》我最喜爱的年度佳作·小说组冠军等若干奖项。】焦点平台注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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